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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省山内风土杂识》看似地理 实有深意

2000-02-17 来源:光明日报 来新夏 我有话说

三省是指陕西、四川和湖北,山内是指三省犬牙交错地区的南山、巴山等长林深谷一带。数省交界的地方往往是统治力量比较薄弱,也自然地容易成为逋逃薮或反抗势力的根据地,地方当政者也不愿或不敢捅这类马蜂窝,因循敷衍,致使力量坐大,而至于无法收拾。如抗日革命根据地之陕甘宁、晋察冀、鄂豫皖、冀鲁豫等等大都因利用这类优势而壮大起来的。封建时代有一些中层官员和政论家好对此发点有关议论,并形诸笔墨。严如煜所写的《三省山内风土杂识》就是一本记述清代中叶陕川鄂三省交界地区的山川形势,风土民情的专书。

严如煜字炳文,号乐园。湖南溆浦人。乾隆二十四年(1759)生,道光六年(1826)卒。他以陕西洵阳县知县起家,累官至陕西按察使。从嘉庆初年起,他参与镇压三省交界地区的反抗活动先后达20余年,积累了丰富的政治与军事经验,把自己造就成一个能制订并提出镇压边界反抗对策的策士。

流民问题素来是危及封建统治的一大因素,三省荆襄地区流民反抗的规模之广,声势之大,影响之巨,历来为其他地区所不及,而自明代以来,尤为严重威胁,劳师糜饷,卒无所成。清代嘉庆初期的川楚教军亦以此地区为反抗中心。严如煜之撰《三省山内风土杂识》明记山川风土,实则藉以分析总结对待流民的对策,所以此书实是一部以“抚辑流民”宗旨为掩护的政治著述。目录家多录此书入地理类杂记,实不如视之为政书更善。

是书虽篇幅不多,但叙事详瞻,剖析深入,确乎为身经其地其事者之所言。从该书所记镇压反抗的对策中即可窥见当时流民问题的严重性及统治阶级寻求镇压方法的图谋。至所记当地风土也有很多可备史料的采择。书中所记棚民(即流民)情况具体详备,为他书所不及。如记棚民的流向和棚民名称的缘起说:

“流民之入山者,北则取道西安、凤翔。东则取道商州、郧阳。西南则取道重庆、夔府、宜昌。扶老携幼,千百为群,到处络绎不绝。不由大路,不下客寓,夜在沿途之祠庙、岩屋或密林之中住宿,取石支锅,拾柴作饭。遇有乡贯便寄住,写地开垦,伐木支椽,上复茅草,仅蔽风雨,借杂粮数石做种,数年有收,典当山地,方渐次筑土屋数板;否则仍徙他处,故统谓之棚民。”

这些来自四方的流民之间没有什么封建的宗族和礼教等纽带关系。严如煜认为这正是流民的“致乱”之由,书中记称:

“川陕边徼,土著之民,十无一二。湖广客籍。约有五分。安徽、河南、江西各省约有三四分。五方杂处,无族姓之连缀,无礼教之防维。呼朋招类,动称盟兄。姻娅之外,别有干亲。往来住宿,内外无分。奸骗之事,无日不有。人理既灭,事变所以频仍也。”

山内棚民的生计出路,在书中有较详细记述:

农业口粮:“数十年前,山内秋收,以粟谷为大庄,粟利不及包谷,近日遍山漫谷皆包谷矣。包谷高到丈许,一株常二三包。山民言大米不耐饥,而包米能果腹。蒸饭作馍,酿酒饲猪,均取于此,与大麦之用相当,故夏收视麦,秋成视包谷,以其厚薄,定岁丰歉。”

零星杂用:“山民粥之外,盐、布、零星杂用不能不借资商贾。负粮贸易,道路辽远,故喂畜猪只,多者至数十头,或生驱出山,或腌作脯,转卖以资日用。”

交易方式:“山民贸易,定期赴场。场有在市旁者,亦有开于无人烟之处,曰‘荒场’。”

经营工厂:“山内营生之计,开荒之外,有铁厂、木厂、纸厂、耳厂各项,一厂多者恒数百人,少者亦数十人。”这些厂规模究有多大,究能容纳多少人数,经营方法究竟如何?都语焉不详。当时有人认为山内办厂,容易聚众,聚众则容易闹事,所以主张解散各厂以消弭乱源。但严氏反对这种说法,力主建厂以维流民生计,他说“若不准开厂,则工作之人,无资以生,添数十万无业流民,难保其不附从作乱。”数十万之众。可能不确。但已约略可见其数量之多。严氏所论,是具有一定政治眼光的见解。

棚民中也有一部分不事生产的人,被称为“闲打浪”,是破坏社会秩序的消极力量,书中记称:

“山内各色痞徒,闲游城市者,统谓之‘闲打浪’。此辈值有军兴,则充乡勇营夫,所得银钱,随手花销。遇蝈匪则相丛劫掠;值兵役亦相帮搜捕。不事生产,总非善良。闲打浪既久,便成蝈匪。蝈匪之众,即为教匪流贼。能令地无游民,则盗贼自弭矣。”

《杂识》通篇一再提出对棚民的防范警告,昌言“稽防”对策。撰者因不失为清代中期讲论防务的大家。《杂识》成书于嘉庆十年,还只是撰者对防务的规划大纲。此后,他积极参与了镇压川楚教军的活动,屡上条陈方略,得到当局的重视。同光时人史梦兰在所著《止园笔记》卷六对严如煜以其防务思想指导其镇压反抗,建立功绩而起家的缘由,做了五百余字的详细记述。道光年间,严如煜又以《杂识》为纲要,参合了实践活动,增辑为《三省边防备览》一书,总10门14卷。光绪末年的胡思敬在收《杂识》入其《问影楼舆地丛钞》时所写的题跋中称《备览》一书“辞甚宏括”,但仍认为《备览》的“规划要略”已具于《杂识》,亦可见对《杂识》的推重。严氏于此二书外,尚著有《苗防备览》22卷、《洋防辑要》24卷以及诗文集若干卷,大抵以论防务为主。读严氏所陈诸策,无书生袖手蹈空之论。严氏固不愧为清代的“防务”专家。

《三省山内风土杂识》初刊于嘉庆年间,后收于多种丛书中。《问影楼舆地丛钞》第一集、《关中从书》第三集、《丛书集成》初编等丛书中均收录此书,亦以见其对后来影响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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